豫亲王府里,做为舆论中心,楚曲裳当然不会不知道这般乱事,初时当真惊骇欲绝孟侧妃是徐州女,幼时,偶尔会带着女儿回娘家,楚曲裳是真见过所谓失贞妇人被沉塘的。
从燕京逃回来,她从来没觉得是错,然而就徐州这风气,人家不管你是不是真错了,只要他们认为那是错的,根本无需你承认。
心里害怕的不行,她吓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甚至都开始掉头发了,但是,当孟家向孟侧妃表示了支持,递过信儿决定护她的时候,楚曲裳就放下心来。
从小跟着母妃长大,她听过太多孟家的传奇,在她心里,外祖母和舅舅简直比父王还要厉害可靠,有他们护着,不管出了什么事,楚曲裳都无所畏惧。
甚至,这份无畏,让她准备听舅舅的话,回唐家为丈夫守节,结果被婆婆为难的时候,没有千恳万救,跪唐家门口誓死不离,而是愤而甩袖,独自搬去了别庄。
做为豫亲王母,楚曲裳的嫁妆还是挺丰厚的,单庄子就有三个,她根本不缺地方住。
住进庄子里,不用天天给嫡母请安,不用装模做样守孝三年,每日好吃好喝,楚曲裳的日子明显过的更自在了,赏花骑马,听戏观舞,尽情玩乐她似乎是想把这段日子的惊慌,尽数发泄出来。
不知昼夜,昏天黑地的耍了十来天,她根本不知道,为了平复她在唐家门口甩袖就走的行为,唐家耗费多少心血,豫亲王揪掉了多少头发
这一日,得了母妃的信儿,让她回府一趟,楚曲裳摸了摸近来养圆的小脸儿,坐上马车便离了庄子,一路往城里赶,进得城门,本该直接归奔王府,不过,路过香脂阁一处卖胭脂水粉的地儿,她突然兴起,想挑些新鲜货儿送给母妃,便径自吩咐停车,带着丫鬟进了店里。
被老板娘恭敬请上二楼雅间,楚曲裳挨个瞧了店里的新鲜东西,还亲自试了,觉得效果不错,就好一通扫货,扔了两、三百两银子,丫鬟们手里大盒小盒都快拎不下了,这才满意下了楼,步出香脂阁。
准备一路回豫亲王府,但是
没成功
被人给堵住了
那是里三层外三层,把个花巷街头堵的严严实实,将楚曲裳硬生生隔在了香脂阁门口。
马夫和侍卫被拦在人群外,楚曲裳身边只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和好几盒儿化妆品
“尔,尔等何人竟敢阻拦王女,真是好大的胆子。”围堵楚曲裳的,瞧打扮多是读书人,还有少少几个老者,看模样并不算太野蛮凶恶,便有个胆子大些的丫鬟上前两步,硬撑着头皮高喊一声,“尔等还不速速退下,否则,莫要怪我家王女治你们的罪”
跟惯了刁蛮扬张的三王女,丫鬟哪怕害怕,其表现都是色厉内荏。
“好大胆的奴婢,太是张狂”
“你家王女弃夫逃跑、不守妇道,失贞失德、不孝公婆,哪里来得脸面在此狂吠”
“楚氏,徐州有你这等妇人,真真羞煞我辈读书人。”
“相公新丧未久,你这妇人竟未结庐守孝,反而肆意游走,出入胭脂辅,这,这不堪入目,真是不堪入目”
围堵楚曲裳的一众人,非但没被丫鬟吓走,到是群起而攻,步步逼近,或悲戚或痛骂,颇有几分开大会的意思。
“你,你们是什么人”那丫鬟被迫的连连后退,脸色煞白,仍然强撑着道“我,我们王女如何行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轮得着你们多管闲事”
“天下不平事,自有天下人平之,楚氏女败坏徐州风声,我等看不惯,自然要管。”人群里,就有声音传出,引得众人齐声赞同。
“不错不错。”
“此言有理。”
“此女败德,理应有罚。”
众人轰轰乱乱,潮水般涌上前,把那丫鬟推挤的嗷嗷乱叫着跌倒地上,还让人踩了好几脚,“哎啊,救命,三姑娘,救命啊”她疼的大喊。
楚曲裳下意识捂唇,连连退步,缩回香脂阁门里,瞧着外头群情激愤的人,她嘴唇颤抖着喊,“来人,来人啊”
外头,她带的侍卫和马夫拼了老命的往里挤,还有那机灵的小厮白着脸儿转身就跑,自回豫亲王府搬救兵去了。
瞧见这一幕,楚曲裳心里略微松了点劲儿,柳眉斜飞,她深深吸了口气,摆出亲王女的架势,高声道“尔等好生无状,我公婆俱在,有父有母,不拘如何行事,跟尔等有何瓜葛”
“我乃楚室宗族女,皇亲国戚,你们算什么东西,到敢来指责于我”生平没挨过迎头痛骂,这等被千夫所指的感觉,她是真心有点怒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眼下这情况她着实势单力薄,身边就剩下一个完好的丫鬟保护剩下那个还被踩着楚曲裳都恨不得招来侍卫,将这群胆大包天,敢围攻她的乱民,通通抄家灭族。
“你是徐州女,理应遵守徐州规矩,你母孟家出身,你流着孟圣人的血,却连夫孝都守不了,你这般的失德之妇,人人得而诛之。”
“况且,你直言我等无权指责你,那么,你外家长辈孟家贤夫妇自应有权了吧。”人群外头,不知谁喊了一句,随后,人流如潮水般分开,众人簇拥着一儒衫男人、一酱衣老妇,跃众而出。
“四堂舅,四舅婶”楚曲裳看着这两人,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莫要如此唤我,有你这无德妇,失贞女做亲,真是无颜见人。”被她喊做四堂舅的儒衫男人孟余掩面羞愧。
“三姑娘,你,你怎么成这样了”酱衣老妇四舅婶井氏满面通红,哀声悲泣。
这两人正是孟央的亲爹娘,自那次杨州事件让孟央给抓了,便一直被囚禁小宅,根本不得自由。不过,此一番姚千枝欲搅乱豫州,孟央觉得他俩有点用处,手就松了松,让他们从困居的宅子里逃了出来。
这夫妻被关了许多,都有点养傻了其实他们本身就挺傻惶惶如丧家犬般的奔逃,他们根本没发现身后跟着人,风尘仆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豫州,都没顾上洗漱休息,就遇见了讨伐楚氏女、誓保孟圣名声的正义大军姚家军安全部和唐家人三言两语被挑拔火起,他俩气势汹汹就奔来了。
正正把个楚曲裳堵在香脂阁门口。
“楚氏,孟先生是你的长辈,亲堂舅舅,他是名扬大晋的大冲真人之子,贤者之后,自有权定你对错,论你下场。”人群里,有读书人郎声而谈,满目鄙夷的瞧了楚曲裳一眼,随后恭身抱拳,“孟先生,此女行事,我等未曾有半分隐瞒,尽都说于您听,该如何处置还请您明言吧。”
正所谓自家酿的苦果,还需自家品尝。孟余是被孟家族长孟逢释给养废了的,但,而今
惠子那套言论孟家高层不过用其当做武器制约旁人,从来未曾尽信,然而孟余和井氏确实是奉做真理,连亲生女儿无意失贞,他们都能忍痛任夫家将其病逝,更别说楚曲裳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
弃了丈夫、失了贞洁她还不守妇道,不尊公婆,连三年夫孝都不守,孟余看楚曲裳的眼神,简直就跟看人间败类一样。
“出此无德之女,实是我孟家失察,乡亲们该如何就如何吧。”他依然掩着脸,声音满是悲痛,“我等绝不包庇。”那话说的,真真是大义凛然。
楚曲裳都愣了
所以该如何就如何是到底要如何
“此等逆妇,按理应沉塘。”人群后,不知谁喊了一句。
“不错,此言大善。”
“正该如此。”
众人群情激愤的大声附合。
“唔唔”孟余悲鸣一声,却没反驳,竟是沉默着妥协了。
楚曲裳
丫鬟则苍白着脸,拼命护住主子,“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犯上,好大胆子,滚开,滚开”
一旁,井氏呜咽咽的泣着,断断续续的劝,“三姑娘,昔日央儿出事,你曾痛斥她行动冒失,随意出城,这才惹下大祸我和老爷都觉得你所言甚是,你既有此心胸自悟,此时正是该表态的时候,莫要怕,三姑娘,身死是小,失节是大啊”
这番话,井氏说的语重心常,而围观众人,都纷纷为她称赞。
依然被堵门内的楚曲裳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果不让我讲,那我就
啊啊啊来人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