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想种田,都是跟他妈学的。
系统觉得今天主动说话是错的,宿主依然是那个时刻想着偷懒的宿主。
一阵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从山坳里传出来,清脆欢快,韵律极美。
沈清然怀着好奇心走进,以前张厨子也是独自住在另一边山坳里隐居。
一座小院,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在打铁,一人敲一人捶,配合得炉火纯青,铁片上敲击出猩红的火花,像是仙女棒燃尽时的最后一点微光。
周围挂着几把铁面铮亮的崭新锄头和菜刀,边缘锋利,几乎能照出人影。
李家村需求也不高,一把锄头用上几十年也是有的,老人年纪大了也不能出山去卖,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把每一把积压的刀片都煅到极致。
沈清然进来时,两人谁也没看他,只专注于自己的事。
找了个小凳子坐下远远看着,沈清然从来不知道打铁是这样的,对于这两人的身份,他也能猜出一些。
薛匪风带着男媳妇回李家村时,遭到一阵铺天盖地的观望和非议,和他们一起被并列提名的是山坳里的一对契兄弟。
年轻时都不肯说亲,把父母气得,后来才知道这两人不正常,喜欢男人。村里人怕自己儿子学坏,联合起来赶人,再后来这两人就搬到山坳里去住,不打扰,也不被打扰。
这么过了几十年,村民渐渐也发现,他们的存在似乎没有影响,卖的锄头还很好使。因为长久的默契,他们知道每一次敲击的落点和力道,对方每一次抬手的目的,和应给与的反应。
来自默契,臻于至善。
事实上,沈清然和薛匪风被议论了一阵,却没有出现更极端的排斥,不得不说有这两人开创先例的功劳。
沈清然撑着下巴看他们,卖不出去的锄头其实没有必要日复一日地煅新,与其说他们疲于生计,不如说是习惯于共同完成一件事。
是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陪伴和成就。
叮咚声骤然停了下来,“我去倒水”,穿蓝衣的那位进屋里端了一壶水出来,院子里的石桌上有一排倒扣的竹杯,他动作利落地倒了两杯,还转头问沈清然“你渴不渴?”
“啊……谢谢。”沈清然接过一杯清茶,茶叶是很粗的叶梗,他呷了一口,感叹道,“真好啊。”
一直不说话的那位扫了一眼沈清然,笑着摇摇头,这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公子,见什么都说好。当然,他看着擦汗的那人,也确实很好。
沈清然想,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他和薛匪风几十年后的生活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可是他们注定不能这样安稳地过一生,从一个个无奈的谎言开始,命运一次比一次刺激,身不由己。
两位老人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打铁。
沈清然有些羡慕这样共同的步伐和目标,好像永远默契,永远在一起。
天空忽然乌云密集,闪电吐着紫色舌信,但看着一时半会儿下不了雨。
“尽早回去吧,免得家人来找。”打铁的收摊,对沈清然道。
沈清然倏地想起那次暴雨之中,薛匪风托人给他送蓑衣,但因为自己不会穿,治好抱着回家。当时的委屈劲儿,现在想来还有点酸涩。
又一道更闪一些的闪电,沈清然猛地站起,醍醐灌顶一样清醒。
他为什么要羡慕别人?
薛匪风手握大军,保家卫国,他身负系统,忧民之饥,明明他们才是天生一对,抱负一致,相互扶持,谁少了谁都不行。
他没告诉薛匪风四年后的饥荒,是怕他担心。薛匪风没告诉他身份,也是同样忧虑。
他们心中都有比李家村,比闽州更宽广的世界,却可笑得想互相洗脑他们都是普通人,小富即安。自欺欺人,误会由此生。
真傻。
沈清然笑了下,临走前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崭新铁具,开口道“都卖给我吧,我明天要请人收土豆,正好用上……呃,你们可能没听过,总之挺好吃的,收好了送你们一些尝尝。”
对方问了他几句,最后只给他用草绳系了五把锄头,没有木柄,穿过顶端的半圆孔,像系着一串鱼。
沈清然掏钱袋子。
……
……
糟糕,他出门并没有带钱!
他羞得面红耳赤,话少的那位老爷爷似乎是家里做主的,他看出他的窘迫,笑了笑,“没几个钱,下次再给吧。”
淡然的语气更像是白送。
沈清然挠了挠脸蛋,总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接受遇见的各个老人家的好处。
这怎么好意思。
他深吸了口气。
“薛匪风,出来付钱。”
这是沈清然第一次叫薛匪风的真名。
薛匪风从暗处走出来,激动地想砸钱把整座山头都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