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有时候甚至会感谢那些联手让他服了三年劳役的人,如果不是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他可能依旧是那个膏粱子弟,不懂得权力斗争的险恶,不知何时无辜做个替死鬼,结束这浑浑噩噩的一生。
白未明长叹一声,道:“高阳,你变了好多,以前的你,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楚高阳回首一笑,清癯的脸在晚霞的映衬下极为柔和:“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
“当然记得。”白未明与他相视而笑,“那时这望江台的主人要出售此处房契,你和我同时看中这里,都想买下来……”
彼时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年少气盛,想要的东西从未有得不到的,自然不肯相让,卖主为难,便私下各自找上他们,谎报对方的出价,以便提高价格,两人上了当,互相角力,还是双方的侍从暗自嘀咕时发现了卖主的诡计,双方合力戳穿卖家阴谋,互报姓名的时候这才知道彼此都是自己早已听说过的人,只是未曾得见,两人互相推让一番,最后还是楚高阳得了这处望江台,再后来相谈甚欢,便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只是如今,他们再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所争所夺,也不仅仅是是一处亭台罢了。
三日后的望江台,野寂无人的芦苇荡再次被喧闹的人声打破,白未明是东道主之一,自然来得早,他四处看了看自己精心安排的宴饮,无论是锦绣的帷幔还是飘香的酒撰都让人赏心悦目,他脸上笑容徐徐展开,却在看见楚高阳身边的年轻人后僵住了。
“高阳,你怎会把他也带过来?”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避开景雎,白未明又惊又疑的问,“你不是说,你怀疑他就是当年害了你的人么?”
“不是怀疑,我肯定他就是。”
“那你还对他如此信任?”
“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寇,如果不是身后有人,他绝对不敢这么做。”
“那,他背后的指使者,是肆安君,还是百里熠?”
“景雎这个人,言语刻薄,据说朝臣们无论官职高低,都被他骂过或者弹劾过,可是,唯一有一个人,他没有骂过。”
肆安君百里申卿长期待在新野封地,很少出现在曲安,而当年涉及到案件当中的,除了他还有一个百里熠,那么,那个人,想必就是百里熠了。
白未明说出自己的想法,楚高阳阴冷的道:“当年景雎奉命逮捕百里熠,我在街市上遇见他,却没有想到,如果他们没有勾结,景雎又何必替她遮掩?百里熠、景雎,这两个陷害我的人,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当年他无缘无故成了杀人主谋,他在堂上嚎哭申诉,指天发誓这绝非自己所为,可是没有一个人听他说的话,后来是三年的苦役,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每日都要搬运几十斤的石头,后背被炙热的阳光烧灼,大片的汗水滴落在黄色的土地上,每日下来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那样无望而又无尽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不堪回首。
他续道:“听说景雎那日在大司马府前将百里煜痛骂了一顿,他回司寇府之后,完全没了以前那种嚣张的气焰,因为他和百里煜决裂了,他害怕被报复,所以只能依靠我这个司寇,还有栾无咎,如果能利用景雎在其中的关系,让栾无咎和百里煜相争……”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个狠戾的笑容,“那可是一场好戏,最好能两败俱伤,残局就由我们来收拾,百里煜倒了,百里家也就不成气候了。”
白未明忽然间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我是不知道为何沧王要娶百里熠,可如果百里熠没有了家族支持,那她就什么都不是,听说在百里熠之前,沧王还有一个宠妃研夫人,自己的情敌落魄了,研夫人应该很想踩上两脚的吧?”
楚高阳看着他,笑道:“未明,知我者莫如你。”
想起离开时白未明脸上怀疑和不信任的眼神,景雎嘲讽的一笑。
此时还早,不到宴饮开始的时候,但已经有许多趋炎附势的人到场了,大多是世家子弟,靠着祖宗的来的封地和爵位养着,最近传出风声,说国府要收回贵族的封地,私军,爵位也不能世袭,这些人心中惶恐无比,于是借着招贤馆的名义聚在一起,商讨日后该怎么办,听说今日大司马百里煜也要来,他们自然要早早到场,借着酒酣耳热的当口探探口风。
楚高阳命人给景雎留了位置,他不喜欢和那些人搅在一起,便百无聊赖的坐着,眼风看似随意,却注意着四处的动向,忽然在嗡嗡的人声中间,隐隐浮现一个整齐有力的声音来,他侧耳倾听,那声音越来越近,似金铁,似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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