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鹤的眸子一闪,先放在萧谨身上。他离得有距离,眸子微闪,好似在年青人身上扫过,别人没看出来他只看的是太子。
萧谨满面笑容,微微垂头,这是对上司的礼节。只在表叔看过来时,略抬面庞,让他看看自己没事。
苏云鹤笑意流连,先没有和姚兴献见礼,就问:“这年青的是新兵?”袁朴同是自己心里有鬼,背后紧绷,直觉猜得出来苏大帅下面要说的话。
姚兴献回过是,让新兵上前给大帅见礼。苏云鹤微沉下脸:“打仗怕不怕?”
“不怕。”
“要小心,知道吗?”
“知道。”
“不要贪功,知道吗?”
“知道。”年青孩子们又回答。
“不要自作主张,知道吗?”
袁朴同愤愤。这话如果是长辈对自家孩子,那是循循关切。以大帅身份说新兵,你不鼓舞士气,说些上前得生,退后半步死的话,全说的是知道吗?
你回家抱孩子得了。
他心中有芥蒂,又注意到苏云鹤眼光有意无意放在萧谨和身边人面上,袁朴同恼火,这是来找我事的吧,才会挑剔我的人!
你是皇表弟,你应该多看的是国舅的孩子才对!
苏云鹤足的说了有一刻钟,让他风采震住的韦昌都不耐烦,心想这王爷和自己娘有得一拼。自己离家前,爹娘送到长亭,娘泪涟涟,也是这样一口一个知道吗?
去到军中要自己小心,知道吗?
不要太往前,你一定要去,‘混’一年就回来吧,知道吗?
……
韦昌在心中长叹,没想到生得英气勃勃的人,竟然是婆婆妈妈。他对郡王好感顿时消下去一大半,和袁朴同生出一样心思,家里有孩子吗?
姚兴献不嫌大帅罗嗦,反而随着他的每一句话笑容加深。姚副帅想皇帝把太子‘交’给自己,可见信任依就。王源才要有孩子,有些患得患失的父亲情结,对苏云鹤的话很理解。鲁永安回头看自己儿子,他只有一个儿子在军中,另外的从文,妻子在江南时就把他改变过来,认为还是不打仗的好。
虽然鲁夫人平时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都能理解苏大帅没完没了‘交’待的心情,哪怕他真的有些废话。
接下来大帅直奔姚兴献帐篷,旁边为他起的大帐还在完工中。将军们见礼,都看得出来苏大帅对袁朴同也淡淡,虽有抚慰,不咸不淡,没滋没味,还不如一碗白开水。
袁朴同知趣,推有事早早出来。他不为自己难过,只为孩子们难过。自己余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孩子们呢?他们难道一辈子不升职?
他信得过姚兴献,做事平稳。又有姚官保帮袁家栋挡上一拳,袁家人认为姚官保年青没有这么好,定然是姚副帅‘交’待的。
姚副帅再公平,上面还有一个大帅!
过不去啊,袁朴同没‘精’打彩。
帐篷里人全散了以后,姚官保带着萧谨进来。苏云鹤含笑站起,萧谨冲上去抱住他:“表叔!”又埋怨他:“您不应该为我来一趟。”
苏云鹤至今不到军中,有他的原因。萧护登基当晚,让表弟入宫,告诉他:“姚兴献经验丰富过于你,让他扶持你,不要过多干涉他。”
又有采邑众多,和临安郡王相连。苏云鹤讨过萧护的话,一心一意布置对付孙珉,不是太子到军中,忠孝王暂时还不会到。
见太子怪自己,苏云鹤把他往怀里更一‘揉’,也是半有埋怨半有欣喜:“你把我吓倒了,表哥居然不和我商议就让你来了,胖团子,你太大胆了!”
其实是表哥大胆才是。
苏大帅又把表嫂怪上:“表嫂不拦着?”姚兴献微笑在旁道:“十三少英勇过人,当年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这倒也是,表嫂比男人还强得多。”苏云鹤放开太子,对姚兴献客气地补了句话:“表哥说我并不懂,还要姚副帅多多提点。”
姚兴献满面红光:“大帅如此客气,不是折杀我了。”他笑声一直传到帐篷外面,心中得意非凡。
当晚无事,姚兴献无意中想到,皇帝是自己扶持,太子‘交’给自己,苏大帅也说这样的话,自己这一生,就是为了扶持萧家的人?
想到自己和太上皇一生的情意,姚副帅无酒也醉了。
苏云鹤呆了三天,看过防务军需。袁朴同日日担心他长呆对自己不利,苏大帅走了。袁朴同松了‘精’气神,如大病过去。
又过了一关。
他又以为苏大帅来,是针对他。苏大帅眼里就没他,摆宴喝酒都不叫他,袁副帅还能认为自己是苏帅心坎上的人。
他在帐篷里休息养心神,韦昌迫不及待地邀请胖团伍大郎去喝‘花’酒。本来不敢请姚官保,姚官保自己跟去。韦昌大喜,能请到小副帅,是他的面子。
伍大郎怕表哥有事,自己和姚官保人太少,又因为二郎最近对自己追求张闺秀不满,挑唆得大生二生三生也看自己眼神怪怪的,讨好地告诉二郎和兄弟们,伍家兄弟一听表哥去,全都跟去。
他们加上小厮,人就不少。姚官保出来时,大家瞠目结舌,小副帅带了五百人一个小队。韦昌‘摸’脑袋:“咱们去喝‘花’酒,又不是打架?”难道喝‘花’酒这事在军中光彩过人,姚副帅答应小副帅带这么多人去?
韦昌多长一个心眼,拦住姚官保,陪笑:“我不是钱不够,只是问问,副帅他知道吗?”姚官保大大咧咧:“不知道我能带出人来?”
“……当我没问。”韦昌上马,看一眼手指上好扳指,还有剑上宝石,钱真的不够,拿这个也足够抵债。
看一眼黑压压的人,都跟着自己去吃‘花’酒,韦昌兴奋了,一次请这么多人去青楼,还没有第二个人吧。
韦爷我是聚众逛青楼第一人。
这么多人,打起架来拆楼是不用担心的。
附近城中最好的青楼倚红,老鸨嗑着瓜子正在训姑娘,大茶壶进来,舌头都捋不直:“生意……来了!”
“大清早的有什么生意!”
一帮子人拥进来,老鸨手中的瓜子全落地上。见上来三、五个,全是盔甲在身。为首的一个人清晰道:“我们小将军要来嫖院,奉命检查!”
手一挥:“搜!”
院子里顿时‘鸡’犬不宁,房‘门’一扇扇强行推开。有人尖叫:“有贼啊!”她才送走客人正在抹身。有人愤怒:“出去,我有路条!”是还在睡鸳鸯觉的客人。
推‘门’的人不管不顾,压根儿就没看到他们一样。洗澡的,洗澡水也要往里看一眼。看得那姑娘笑逐颜开:“你别急,等等我,我就好。”看的人已经去钻‘床’底搜查了。姑娘瞪大眼:“我真的没留客人,你这个人,还没相好过,醋‘性’就这么大?”
睡鸳鸯觉的人,让人一把揭起被子,松一口气:“这么鼓,原来是个枕头。”睡觉的人大骂:“难道我还多藏个人!”
搜查的人带笑:“你继续,不过,在我家小将军走以前,你别出来了,就在‘床’上呆着吧!”出去,还带上‘门’,关得格一声,然后一声啪,房‘门’在外锁住。
片刻后,一个光着上身,裹着被子的人挥拳出来:“‘混’蛋,给我把‘门’打开!‘混’蛋!”
老鸨和大茶壶瞪大眼珠子,后‘门’五十人,后院一百人,院中两百人林立站队,分开两边。一百人在院‘门’,一百人在厨房里看酒菜。
一个人施施然在院‘门’外下马,施施然负手走进来。老鸨和大茶壶赔笑:“小爷好。”这爷也太年青。
小蛋子板起脸:“我是奴才,小爷全在后面!”老鸨和大茶壶受惊吓,他们远在关城,见到的客人最有气派的,不过出手大方,跟的人嚣张。
今天算开了眼,和今天这一拨子人相比,以前的全是温顺乖小孩。
见这个奴才大摇大摆先到厨房,让人把酒打开,他一一的品了品,眉‘毛’眼睛上表情别人看不懂。
没有毒。
又有马蹄声在院外响起,一行数人风尘仆仆下马,几个奴才抢上前,把老鸨和大茶壶全挡住,垂手:“爷慢些,这路不平。”
韦昌笑得喘不过来气,忘乎所以的在姚官保肩头拍拍:“这一次我服了你!小副帅,跟着你出来,逛院子也是痛快的!”
院中别说客人,就是一般杂役都见不到。院中士兵肃然,目不斜视。匆忙间把一座活‘色’生香的青楼,变得肃穆端严,有如姚副帅的大帐气势,让人只能说一声佩服。
萧谨埋怨地看着姚官保,这还叫玩吗?
大家坐下来,送上酒菜。韦昌提壶对姚官保伍家兄弟笑:“这是我许给胖团的酒,列位见谅,这里没有官职高低,我这酒要先给胖团倒上。”
姚官保伍家兄弟没有意见。
酒倒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蛋子伸出手,先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韦昌恼了:“奴才你又出什么古怪?”
小蛋子目不转睛,又把菜各尝了一口,才把自己用过的筷子用酒水洗了,恭恭敬敬送到萧谨手上:“小爷,可以用了。”
酒液顺着筷子滴在地上成一片,韦昌瞅瞅,再瞅瞅小蛋子:“这酒五两银子一坛,你拿来洗筷子?”
这奴才越来越猖狂,可是韦昌发现自己很喜欢他的这种猖狂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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