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拇指上有一枚佩韘,这别致的佩韘,她认得……
她不禁抬头看向这佩韘的主人,虽只看得到轮廓。但也已经给了她答案。
耳边仿佛再次刮起了风雪,那日鹤亭中的逼迫,如今仍是历历在目……
沈逸风……他是沈逸风?
素雪小心翼翼地倒吸一口气,前倾的身子也下意识地向后坐直。
却不料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帘外的人起了疑心,隔着珠帘帷帽,他也正盯着她的脸!
素雪强行藏起紧张和怯意,取出一块丝绢来搭在沈耀的手腕上,讪讪地掩饰道:“公子无需紧捏着他的手,帮他顺气,让他放轻松些便好。”
眼盯着沈逸风的手撤去了。素雪缓口气。这才敢上前为沈耀号脉。
素雪庆幸自己及时地戴上了帷帽,按理来说这样遮着沈逸风应是认不出来,要不是她这样近地看见了他拇指上的佩韘,她也一定认不出。
所以她必须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她反复地在心底提醒自己。微低下头不去看帘外的身影。默默让自己平心静气,将注意力放在指尖的脉象上。
整间屋子静下来,沈逸风隔着帘子盯向她。脸上的惊愕渐渐散去,眼中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许是受了惊吓,素雪此番号脉用时颇长,终于撤下手来,舒了口气,执笔写药方。
“此病病在于气逆,惊吓落魄所致。”顿了顿,询问道,“此间可有吐泄之状?”
“并无。”沈逸风嗓音平缓得令人心惊。
素雪低下头速速写好方子。
“木香调气,外加了白蔻仁,饮食后以盐汤送服,头两剂未必见效果,若是严重,就寝前可用热毛巾温敷腹部,配以服药,三日便能见效。”
说罢将方子折好快速往外一推,催促道:“此病不可耽搁,快些拿着方子下去抓药吧。”
许是素雪将事态说得紧张,沈逸风和沈耀当真没再多言其他,取了药方子便起身出去了。
素雪绷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直到门再次合上,她才大呼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额头,竟渗出许多细汗。
冬去春来,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可是对沈逸风那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惧怕,却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减少过。
素雪轻轻闭上眼,脑海里再次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宿主被杀害时残存的记忆片段,恐慌和绝望如蔓藤一般迅速爬满心底,她忍不住伸手揪住自己领口,试图暗示自己要镇静下来。
她并没有嫁给他,他对她再造不成威胁了。所以她还在怕什么呢?
还在这样自我宽慰着,本来已经关上的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素雪猛一抬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听说苏大夫专诊疑难杂症?”这回只有沈逸风一人。
他走进来,合上门,嗓音温和,步态儒雅。
素雪再次坐直了上身,直盯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虽不能确定他的去而复返究竟是为何意,但她眼中的惊恐已逐渐褪去。
“不错。敢问公子有何不适?”她声音平和下来,习惯性地想要将脉枕推出去,却又迟疑了。
终究高估了自己的勇气。
沈逸风有半刻的怔愣,随即轻叹一口气,抖抖衣裳坐下来,缓声道:“并非我有不适,而是我的一位友人。只可惜他未能亲自来问诊,只能由我代替他向苏大夫说说病情。”
素雪眼角一挑,不禁暗自腹诽,但凡拿着“我的一位友人”当幌子的,十之八九说的便就是自个儿。
“我们医馆只治病,从不过问病者出身,公子但说无妨,若能有方,也好叫公子友人早日脱离病痛。”
素雪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她倒想听听看,这心狠手辣的沈二到底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
沈逸风思忖了一阵,道:“我的那位友人,患了一种怪病。”
他说及此,又顿住了。
素雪不喜欢这种忽然的寂静,只好顺着话儿追问:“怪病?怪在哪里?”
沈逸风身体微微后仰,似乎在思索什么,少顷,才慢吞吞道:“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往前,她最是好动活脱,现在却变得藏头露尾,不敢见人了。”
素雪呼吸一滞,周遭的空气仿似跟着一同凝固了。
虽然隔着帷帽和珠帘,但素雪仿佛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尖锐而阴鸷。
他看出什么来了?
素雪怔忪间,听得沈逸风又接着道:“而且更奇怪的是,她有时竟会装作不认识我,即使分明就面对着面。”
面对着面……
素雪攥紧手掌,嘴上却强作冷静调侃道:“我与公子也是面对着面,但也的确素未相识啊。”
沈逸风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苏大夫真会说笑,但我们哪里是面对面,分明还隔了这层帘子……”
他话音刚落,便伸出手便要去撩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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