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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命悬一线

朱雀城,一日车行。

酉时刚过,斜阳还未完全落下城头,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张安平今日没载到一个客人,兜里没什么新的铜板进账,所以他早早结束了这一天的枯燥等待,把租借的马车还到了车行后院。

“给,二十文钱不多不少。”

他一脸心疼地从兜底掏出铜板,一枚枚地数给了门口的马倌,这是每日最低的租金,若是还有车资进账,车行得九成,他得一成。

张安平看着被牵进马棚的老伙计,浑身瘦骨嶙峋的,他向着马倌儿抱怨道:“我说车行每日进账这么多,怎么还不给马儿吃好点啊。”

马倌儿嘴角长了颗黑痣,他一说话,他那个黑痣就会上下抖动,只见马倌指了指旁边的马料说道:“有谷草吃就不错了,你若是想自己日常租借的马儿跑的快,那你每日多交五文钱我就给它喂豆糠,怎么样”

张安平眉头上翘,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粗鲁说道:“妈的老子每天给这二十文钱还少了,我今天一分不挣,倒给你们二十文你还想怎样”

说着,张安平撸起袖子就想上前揍人。

“以后给老张那匹马都喂豆糠。”

侯义勇的声音出现在了两人旁边。

马倌儿像是见到了救星,委屈喊道:“掌柜的”

张安平见到了侯义勇后,冲上前要揍人的架势放了下来,搭手作揖,说道:“多谢侯掌柜好意。”

“老张啊,我这里有新到的雀舌,我们到前面去品一品。”

侯义勇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张安平知道自己是个粗人,侯义勇找他应该是有其他事要问,也没有推迟。

一副素描画像出现在了桌子上茶杯旁,侯义勇请了张安平喝了口茶水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老张,你之前见过这个人没有”

张安平通过画像可以看出,画像之人有一双气势凌人向两边撇去的剑眉,鼻梁高挺,蓄着胡须,大概在三十几岁。

他闭目沉思,在脑海中搜刮了一阵后,对着侯义勇摇了摇头,说道:“掌柜的,我确实不曾见过。”

这幅画像是侯义勇早些时候从白头鹰的脚下取下来的,铁骨寨来信,信里说道他们今日遭遇的事情,着重描述了他们遇到的一支商队,其中一个叫木青的人,还被描了画像专门送来向他询问。

“一支商队、实力非常的人”,侯义勇非常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下属在青云街断掉的线索又回来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他看张安平摇头否定,也不觉得失望,对于已是谍报头子的他来说,易容本来便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

所以他又拿出了一张墨迹未干的画像,继续向张安平问道:“那这张呢”

这一张画像是他根据之前老张关于良善书生的介绍,结合铁骨寨来画凭空勾勒出来的。

张安平定定地看着侯义勇新拿出来的这张画像,他的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面容:早几日前在泥腿子巷买吃食送人的书生。

他心底快速地闪过许多念头,不知道侯义勇为什么还在找关于那个书生的线索,他的心底隐隐感到抱歉,所以他对着侯义勇半真半假地说道:“似乎是见过,我也记不太清了。”

侯义勇面有不愉,直勾勾盯着张安平说道:“老张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只要你载过的客人你都不会忘记吧”

他不给张安平任何解释的机会,单刀直入地说道:“这个人像不像你之前载过到柳叶书局的那位书生”

张安平非常无奈地点了点头,侯义勇抿嘴笑了起来。

他递给了张安平半块碎银子,拍了拍张安平的肩膀说道:“老张的你记忆向来就是极好的”

他的声音一低,语气阴沉地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你可能也有了猜测,但最好不要到处去说,知道了吗”

张安平点了点头,正要接过侯义勇给他的封口费,侯义勇的手却顿了顿,只见他满脸和煦地笑着说道:“老张你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封口费,这是做叔叔的给阿九制新衣的钱,哦,老张你的女儿是叫阿九吧”

张安平手臂僵硬,牙齿紧咬,脖子非常酸涩地点了点,说道:“对的,我替阿九谢过他侯叔叔了。”

打发走张安平后,侯义勇独自一人站在桌子前,茶水已冷,但他的心思却是热络了起来:既然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一直追不上,那不如让别人主动跳进来

铁骨寨门外,木炭燃烧,青烟弥漫,草木灰的气息中混合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木青接过了曹沫递过来的药碗,又喝了一口,品出了其中包含了藜芦、乌头、甘草等药物,他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为了表达善意,他笑着对曹沫说道:“曹老先生不用次次如此的,这次的药依然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嗯,没问题就好啊。”

曹沫点了点头,意味莫名地笑了起来。

木青看着面前笑得有点奇怪的老头,心里觉得纳闷,不知道对方为啥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走了。

他的目光越过了面前的曹沫,投向了那口铁锅周围。

只见商队里活下来的所有护卫,已经围着铁锅主动拿碗喝起了第三副药来。

木青突然一怔,他的视野一跳,心脏同时收紧,不远处的那群人已经有了重影,他沉重地摇了摇头,视野清晰了一些。

护卫们的药碗掉在地上摔碎了,他们的脸色比大铁锅下那跳跃的火光还要明亮鲜红,血液从他们的鼻子、眼睛、耳朵了同时流了下来。

等木青使劲摇头眨了眨了眼睛再次望去时,那群人已经围绕着大铁锅无声地瘫倒了下去。

此时寨子外面一阵风过,木材燃烧后的噼啪声和药碗掉落在地的碎裂声交织在了一起,唯独没了人声。

放眼望去,那些没有喝药的马夫也不知在何时倒在了迷烟里。

“你”

一股热流从鼻窍里悄无声息地流出,黏在了嘴唇上渗进了牙齿里,木青的七窍开始留血。

“呵呵哈哈”

曹沫原本佝偻的躯体站直了,只比木青矮一个额头的他发声大笑了起来,像个恶作剧得逞的淘气孩子一样开心,他的这副样子一般只有将死之人才有机会看见。

他背负双手,根本不觉得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笑着对木青说道:“年轻人,我不得不承认你对于药物的辨别很有天赋啊,就连我都很难从已经熬煮好的药汤里分辨出有哪些药物,你却是分辨出来了。”

“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多余,你分辨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中了毒”

曹沫站在木青的面前,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师傅在教导弟子一样,说道:“这三副药都是良药,但有的时候良药不但苦口,还有可能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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