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元月份,距离春节还有两天,孙桂香家就贴上了对联。
对联是红纸黑字的,格外耀眼。
村里的人路过看到,就不由感慨一句:“她家终于贴上了红对联,噢,赵天尧已经死了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他妈的!”
有的人则说:“这家人干什么都要抢先一步,过年都比别人家过得早!”
然而,人们仔细看那些对联,又觉得不对劲,对联上的词句,好像不是过年用的。
大门两侧贴着一幅宽大的五字联,很远就能看到。
莲花开并蒂
兰带结同心
横批只有三个字:天仙配。
大门上贴着的,也不是福字,而是喜字。
队长家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咳咳,全体社员注意了啊,全体社员注意了啊,爆竹声声辞旧岁,梅花朵朵迎新人,今天不迎新春,迎新人啊,胡场长要娶老婆了,娶的是孙桂香。胡场长就是胡明乐啊!我代表全体社员,对这对新人表示衷心地竹愿!”
停顿片刻,又咳咳两声。
“胡场长邀请全体社员参加他们的婚礼,不用随礼,不用随礼啊,大家都去啊!猪骨头烩酸菜管饱吃,黄水老酒管饱喝,什么都不用带,带张嘴就行了……”
孙桂香家的闲话,在新建队就从没断过,即使是胡明乐瘫痪的那几年,村头路口,茶余饭后,人们也常常搬弄孙桂香和胡明乐的是非,以有限的见识,进行着无限的遐想。
年轻后生们往往假装什么也不懂,带着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请教:“人都站不起来了,还咋弄?”
老年男人们往往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架式答道:“只是男人站不起不来了,女人不是好好的吗?像孙桂香那么厉害的女人,地上钉个木头橛子,她都能给你吸出来!”
胡明乐站起来以后,闲话传得就更凶了,说胡明乐之所以能站起来,都是孙桂香的“吸星大法”起了作用。
有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就在晚上偷偷溜到孙桂香家的院门外听动静,奈何大门距离正屋太远,什么也听不到。
有时孙桂香和胡明乐一起去地里干活时,往往也有好事者尾随其后,期望看到香艳的野战场面,奈何孙桂香已不复当年之勇,再没有给他们表演过。
正当人们还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各种窥探的机会时,队长家的高音喇叭,一嗓子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人家结婚了,这就不好玩了,人们更喜欢看到或听到非正当的男女之事,正当的就没意思了,谁家还没有这么个事啊?
而一些自诩未卜先知的老年人,则得意洋洋地向身边的人炫耀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两人迟早得成一家!应验了吧?呵呵呵……”
仿佛比孙桂香和胡明乐还开心呢,农村人的乐趣,往往很容易获得满足。
其实,孙桂香今天并不开心。
从一开始,她就对和胡明乐重组家庭态度模糊,不是因为胡明乐不好,而是她怕躲不开“克夫”的宿命。
她想,和胡明乐保持这种偷偷摸摸的关系也好,也许不结婚,那个宿命就破了,反正孩子们长年不在家,她和胡明乐有的是时间,反正她已经不要脸半辈子了。
谁知,小禹那个浑小子,带着几个孩子,突然给她来了个“黄袍加身”。
那是十天前的一个晚上,全家人都在,上学的刚放了寒假,赵筱雨和陈慧也来了。
全家人吃完饭,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赵小禹忽然闯进来,啪地一下把电视关了,搬了只高凳子,坐在电视机前,二郎腿一翘,装腔作势地说:“别看了,都收收心,咱们开个家庭会议啊!”
孙桂香料到这小子心里又憋着什么坏,这么多年,这个家遇到过那么多的事,他也没开过家庭会议,便说:“你别犯病了,快起开,电视正好看着呢!”
“孙桂香同志!”赵小禹指着孙桂香,“严厉”地说,“今天的家庭会议,主题就是研究你的问题,请你务必配合一下,不要扰乱会场秩序!”